夫人城：闪耀着女性光辉的人文胜迹

山野伴雾灯

“庸将昧奇正，乘鄣罕书勋。我登夫人城，想见畚锸勤。攻瑕既遇坚，坐制乌合群。异时古烈妇，鲜以智勇闻……”《夫人城》这首诗是北宋文人、被称为“苏门六君子”之一的李廌所作，讲的就是朱序之母韩夫人筑城抗敌的故事。位于襄阳古城西北隅的夫人城，一直是游客登临古城的必游之地。此处视野开阔，风景绝佳，堪称整个城墙上“最美的景”。清代襄阳地方官员张星平在重修夫人城时，在一处石刻上写道：“襄郡益民胜迹，夫人城为最……”而清《〔乾隆〕襄阳府志》的“古迹”卷中，也将“夫人城”词条列于首位。宋王宗旦也作诗称赞韩夫人：“何此金汤固，长存粉黛名。”

夫人城 马军 摄

夫人城的来历
夫人城本是襄阳城的一个内城或“子城”。关于夫人城的来历，清《〔光绪〕襄阳府志》中的记载较为详细：“序镇襄阳，苻丕来攻。序母韩自登城履行，谓西北角当先受弊，遂领百余婢并城中女子于其角斜筑城二十余丈。贼攻西北角，果溃，众便固新筑城，丕遂引退。襄阳人谓此城为夫人城。《晋书·朱序传》。襄州理中城东边一处有土赤色，昔苻丕攻襄阳，朱序用道法，以朱砂薰之，至今土色有异。西北角夫人城，序母修筑。《通志》引《元和志》。”
东晋太元三年(378年)二月，前秦苻坚派苻丕攻打襄阳，时东晋中郎将、梁州刺史朱序在此镇守。韩夫人为朱序之母，因早年随丈夫朱焘于军中，颇知军事。因朱序忙于全面防务，她亲自登城观察地形，巡视城防，看出城西北角必先受敌，便带领百余家婢和城中妇女，夜以继日筑起一座新城。苻丕果然向城西北角发起进攻，很快突破外城。晋军于是坚守新筑内城，并击退了苻丕的进攻。《晋书》《资治通鉴》等记载了“韩氏女筑夫人城”这一史实。后人为表彰韩夫人筑城抗敌之功，便把此段城墙称为“夫人城”。
一段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佳话
前秦建元十四年（东晋太元三年，378年），前秦皇帝苻坚开始派兵进攻东晋要地襄阳。
东晋时期，北方和西南地区先后出现过十几个少数民族割据政权，史称“十六国”时期，前秦（351年-394年）即为十六国之一。苻坚357年即位后，前秦势力逐渐强大，与东晋形成南北对峙局面。在征服前凉和代地后，苻坚开始筹划攻打东晋。
作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襄阳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苻坚攻襄阳之战也被学者们列入发生于襄阳的“著名战役”中。他说：“朕以十万师取襄阳，所得唯一人半，安公（释道安）一人，习凿齿半人。”如果这是真话，那这就是一场由“一个半人”引发的战争。
建元十四年（378年）二月，苻坚派出四路大军会攻襄阳。此外，为了策应襄阳方面的作战，苻坚又派兖州刺史彭超统率7万兵马，向东线（即淮南诸城）发起进攻，使东晋陷入两线作战、首尾不能相顾的境地。
面对前秦的强势进攻，东晋王朝采取了东西两面分兵固守的战略，东面以保卫京师建康（今江苏南京）为中心，西面则由荆州刺史桓冲都督七州（江、荆、梁、益、宁、交、广）军事，防守江汉地区。其中，朱序作为梁州刺史（梁州原治南郑，后因战乱寄治襄阳），统帅沔（汉）北诸军，坐镇襄阳。
四月，秦军到了汉水北岸，与晋军隔江相望。朱序见到秦军无战船，未加戒备。没过多久，秦将石越率5000骑兵浮水渡汉江，朱序大惊，立即退守襄阳内城。石越率兵攻陷外城，并缴获晋军船舰100多艘，帮助主力渡河后，苻丕指挥军队进攻内城。韩夫人就在这个时候霸气登场。
话说韩夫人在带领城中妇女连夜修筑新城后不久，如她所料，城西北角果然先被秦军攻破，晋军便退守新城，继续抵抗，而后击退苻坚，暂时保住了一城安全。此时，桓冲已率领7万人马前来支援，但因畏惧秦军，将部队驻扎在上明（今湖北松滋西北长江南岸），未至襄阳。在这种情况下，苻丕采纳了领军将军苟池的建议，改强攻为绝援久困，将汉、沔地区的居民强行迁到许昌、洛阳一带，以切断东晋的援军和粮道。从四月到十二月，在苻丕围城的八个月里，朱序多次出城作战，屡败秦军。
第二年正月，苻丕在苻坚的催逼下，命所有军队全力进攻襄阳。东晋孝武帝下诏冠军将军刘波率军8000救援襄阳，但刘波也因为害怕秦军，不敢前进。而朱序在再次打败秦军后，见秦军退守较远，也放松了戒备。二月，朱序部将李伯护秘密派其子给秦军送信，“请作内应”。于是苻丕急令各军齐攻，于三月初六攻破襄阳，活捉朱序，并将其送往长安。苻坚赞赏朱序固守节义，任命他为度支尚书，而叛将李伯护则被斩杀。当然，苻坚也如愿以偿地俘获了释道安。
此次战役，虽然以前秦的胜利而告终，却为襄阳留下了一处闪耀着女性光辉的人文胜迹和一段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佳话。
“何此金汤固，长存粉黛名”
在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守城战役中，朱序的功劳和苦劳无疑是最大的。在援军一直在外围观望的情况下，朱序多次击退秦军，已经是智勇过人了。可惜的是，因为最初的轻敌和最后的被俘，朱序逐渐被后世的一些文人“黑化”，如金人李俊民就有一首《咏史诗》，写道：“见说韩门素识兵，故知西北势先倾。未应有子如豚犬，何在夫人自筑城。”李俊民在赞赏韩夫人智勇过人，有先见之明的同时，对朱序却极尽贬斥，显然不够客观公正，甚至是相当刻薄。
为什么后人独念韩夫人之功，这大概正如李廌在诗中所写，“异时古烈妇，鲜以智勇闻”，在古代战争中，女性的身影本就不多，像韩夫人这样智勇双全的更是罕见，因此更容易被推崇和纪念。
作为古代妇女筑城保家卫国的历史见证，夫人城在历代均得到了很好的维护。明初，邓愈重修襄阳城时，为加强西北角城墙的防守，在城墙外增修了一处突出于城墙之外的战台，并上勒石额“夫人城”。清同治二年（1863年)，夫人城忽然倒塌数丈，襄阳地方官员张星平予以重修，并在城墙北面石碑上题“跋”纪念：“襄郡益民胜迹，夫人城为最。兹当多事之秋，忽圮数丈。予任修者，一重城池一夫人，旧迹免湮没云。”
1982年，襄阳市政府再次修复了夫人城城墙及垛堞，并建纪念亭于城上，内塑韩夫人汉白玉像。如今，人们穿行在古城北侧的滨江大道上时，都可以远远看到韩夫人临江而立的凛然形象。夫人城的存在，无疑让厚重而又坚硬的古城墙多了几分明丽、柔和的色彩。